傅憲成的部落格

上篇文章, 我轉錄了一篇網友的來文, 說明養老院裡的潛規則, 得知有幾項我以前不知道的事;

1. 老人身體機能變差, 但神智確非常清醒, 更會感到自卑.

2. 養兒的確可以防老, (仔細看過上篇文章自然明白)

3. 久病床前都無孝子, 還奢看護工給你好臉色看嗎?

4. 有一種"冷欺凌"的現象, 看護工的做法完全合法, 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失誤, 郤極有受辱的感覺.

看到這裡, 不由得想到一件陳年往事, 一件發生於民國75-76年間, 本人在高雄市環境保護局任職時, 所發生的一件陳年往事, 沒想到跟上述那篇文章有許多相似之處.

那時我剛被林江山局長晋任總務室主任職缺, 前任王國慶主任升本局專門委員, 交接時, 特別帶我去見一位工友-凌宇日, 也是這篇文章的主角, 他是老兵退伍, 也就是所謂的-老芋仔, 平日就以局為家, 在樓梯間隔了一間做為住宿用, 平常負責辦公室的清潔, 並管理鍋爐燒熱水等雜事, 上班期間沒事就待在二樓的檔案室裡打瞌睡.

環保局各科室那時, 還都擠在三多二路的三層的建築物裡辦公, 王主任帶我跟凌宇日見面時, 跟他說, 以後我是總務室主任, 要他聽我的指揮, 他馬上畢恭畢敬向我行個軍禮, 叫了一聲"主任好!", 我雖然退伍好幾年, 對這種軍禮, 當然很習慣的. 

凌宇日很盡職, 他就住在局裡面, 沒有所謂上下班時間, 也不用簽到簽退. 我們早上一進辦公室, 即能感覺到清潔的地面, 主管桌上一杯熱的開水, 有任何雜事, 只要大聲呼叫"老凌!" 他馬上就回應到你前面, 他的人緣很好, 很多同事都會照顧他, 有好吃的, 好玩的, 都不會忘了找他一起享用, 其中局裡面有一對母女檔同事, 更是視他如親人.

可是, 凌宇日的年紀漸漸大了, 體力精神有明顯的衰退, 晚上一個人在辦公室, 萬一發生什麼事情, 單位及主管都負不了這個責任. 我把這個情形跟局長報告, 並建議送岡山榮家就養, 局長也初步同意, 但問題來了, 同事們郤有許多其他的意見, 深怕凌宇日到榮家過不習慣, 怕他在那邊受到欺負.

經過多次與同事們的溝通, 曉以大義, 並保證我們全局都是凌宇日的靠山, 沒有人敢欺負他的. 好不容易得到同事們的諒解, 開始辦理凌宇日的離職, 以及岡山榮家就養的程序.

凌宇日離開局裡的那天, 我記得很清楚, 用專車-陳長鎮開的九人座旅行車, 派專人, 幾乎全局同事都來歡送, 有很多同事還掉下了眼淚呢, 很另人感動. 

那時我們局裡每個月都有擴大慶生會, 在大的餐廳舉行, 當月生日的員工, 包括清潔隊員以及單位主管等都會參加. 餐會當天, 我都會派專車, 專人到岡山榮家去接凌宇日來聚餐, 吃完飯再送他回去. 因為我們單位的存在, 經常關心的結果, 讓凌宇日在榮家有個安詳的晚年, 我相信, 榮家的工作人員絕對不會冷眼看他的, 因為他們怕凌宇日向我們告狀, 我們會替他找回公道的.

後來凌宇日在榮家過逝, 後事辦妥後, 他還留了一些現金及金飾, 這又是一個棘手的問題, 到底要如何處理呢?

凌宇日以前在局裡面的時候, 有一個乾女兒常常來找他, 我就曾經跟他談過, 自己手中的錢, 以及值錢的東西要看好, 甚至, 我還抽查過他的存摺餘額, 深怕他被騙. 凌宇日的告別式, 這位乾女兒也披麻帶孝的跪拜.

凌宇日所遺留的錢及金飾, 我決定給那位乾女兒, 並要求她每年清明忌日要祭拜. 我這處理的方法先向局長口頭報告獲得同意, 會計室方面因為是私人財產, 沒有意見. 但是, 那些同事們又有不同的意見, 她們問, 到時候他乾女兒不去祭拜怎麼辦? 我回答, 那能怎麼辦? 就憑他乾女兒在告別式的披麻帶孝這個情份, 就夠資夠拿這些錢了, 以後的事情, 就任其發展吧!

經過了幾次跟同事們的溝通協調, 她們終於諒解我的用心.

接著約那位乾女兒到局裡, 還另外邀請部份關心的同事做陪, 我也草擬了領據, 裡面註記了現金的數額, 金飾的數量, 以及希望她以後要做的什麼事等等, 她簽章完, 錢及金飾拿走, 這件事算是圓滿解決.

那對局裡的母女檔, 母親的名字我還記的, 事情的林林總總, 突然很清晣在腦中劃過, 像是拍電影一樣, 一幕一幕的眼前, 就像是昨天才發的事情一樣.